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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引子】曾经真的以为人生就这样了,
儿时的玩伴,刻在心底对彼此的思念,经历了十年的稀释,在高三又重新点燃。
老天的安排,让我们心手相牵,刻苦学习共迎高考关。
我胜利了,她却因病落榜,赴沪治病,音信全无,鸿雁难过数重山。
十年后再去她家,已是孤坟一座,彼此阴阳两重天。坟前飘摇的百合,犹如她的容颜,向我诉说一生的思念!
移一株百合,栽在我的小院,呵护她的成长,让我们彼此相伴!
十年生死两茫茫,不思量,自难忘。千里孤坟,无处话凄凉。纵使相逢应不识,尘满面,鬓如霜。
夜来幽梦忽还乡,小轩窗,正梳妆。相顾无言,惟有泪千行。料得年年肠断处,明月夜,短松冈。
【正文】十年了,水百合终于开花!
一如那时的样子:朱红色的茎笔直的挺立着,宽肥的叶子由大到小从根到顶有规律的排列着,绿油油的很柔很嫩。七八朵花错落有致地挂在顶端,洁白而狭长的花瓣如玉如水,喇叭一样包围着粉红的花心,淡淡的清香让周边的空气都变得甜蜜!水百合花叶都很娇贵,经不得风吹日晒,只能在大山的峡谷里孤独的生长,孤独的枯萎!所以,即使我把她移栽到我的花园里,也极力模仿山谷的环境,让她不受风吹,免受日晒!
坐在花边,看着她的样子,闻着她的香味,心里涌起淡淡的忧伤,泪眼婆娑,思绪回到了十年前的三月。
那时那里,山谷依旧,只是树木比以前更加浓密;小河依旧,只是河边没有了小船;河边的那座三合院还在,青瓦白墙在树木里安安静静,只是野草已经铺满了进屋的小路!屋边杏树还在,树下的大石头长满了青苔,掉落的青杏三三两两隐藏在苔中慢慢枯萎。大门紧锁,透过灰尘的缝隙,看到屋里陈设还是曾经的模样,写字台还在,墙上的相框还在,架子床还在,连白色的罩子(蚊帐)都还收在罩勾子上,只是铺里没有了大红的被子,一张青白的竹席还静静的躺着——房子两三年没有住人了!
熟悉的院子已经落满了灰尘,石板缝隙里长满了野草,连院坝边上的花园里也杂草丛生,万年青和月季也秃废不堪,尽是干枯的枝条。在杂草丛中,居然有青青的一片,是众多的山百合,一簇簇嫩芽碧绿碧绿的,格外有精神!
房后的山谷里还有水百合,是她最喜欢的花!三月,正是水百合盛开的时节。我来到山谷,看到小溪两岸已经密密麻麻开满了水百合:一根根朱红色的茎笔直的挺立着,宽肥的叶子由大到小从根到顶有规律的排列着,绿油油的很柔很嫩。七八朵花错落有致地挂在顶端,洁白而狭长的花瓣如玉如水,喇叭一样包围着粉红的花心,淡淡的清香让山谷的空气都变得甜蜜而温馨!
第一次看到这美丽的花,还是在我小时候,四五岁的样子。这个山谷,这户人家,是我到外婆家的必经之处。我家在阴灵山,到福星辜家祠堂外婆家有二十多公里远的路程,很远,山路很难走,上山下山还过两次河。每年的春节,三月间外婆的生日,六月间外爷的生日,我们都要回去。每次去,虽然有父母边走边背,但也会把我走哭几次。第一条小河在青山乡与福星场中间的山谷,路程大概三分之二的样子。走到小河边,我已经哭了几次了!妈妈总会说,等我们过了河,就好好歇一歇,你幺舅舅会来接我们。我的精神也会好起来,一方面是我很喜欢幺舅舅,他来接我们时会给我带好吃的,还会精神抖擞地把我背到家。还有就是可以坐船,山里的娃娃是没有见过船的,虽然这里的船只是一条小小的打渔船,也够我喜欢半天!
“白叔,在屋里没有?过来接我们一下哦……”父母多次经过此地,已经知道船家姓名了!不大一会儿,一个声音传了过来:“在屋里,你们等到一下,马上就来……”不多时,一个老爷子从对面的三合院走了出来,后面还跟了一个小孩。三合院离河边不远,半分钟的路,几步就来到了河边。那人把小孩抱上小船,麻溜地解开索子,双手撑起竹竿,船就调了个头,向我们这边飞来。
等我们上了船,那人一边和父母摆起龙门阵,一边又拿起竹竿,向对面撑去。我坐在船中间的小板凳上,看看河里的水,看看两岸的山,又看看面前的人,是个小姑娘,圆圆的脸,红扑扑的。系着两个羊角辫子,几丝头发挂在前额,眼睛又大又闪亮,她也盯着我,笑嘻嘻地问我:“小哥哥,你们要到哪里去啊?”我可能是害羞了,竟不知道回答问题。慢慢的,我们两个小娃娃也熟了起来,知道她叫白合!
下船了,我们边走边说话,很快就来到了那座三合院,也就是白合家的旁边。从这里开始,就要连续爬山,大概要爬一个小时到山顶的福星场。所以,每次都要在这里休息好一会儿,几乎每次幺舅舅都会到这里来接我们,就像商量好了的。我就乐得在这里玩,专等舅舅来背我,不去爬那费劲的山!白合家旁边有一棵很大很茂盛的杏子树,树下有一块大石头,石头顶上是平的,我们就坐在上面,乘凉,歇息。这时,白合的妈妈总会给我们端来开水,醪糟让我们喝,给我们解渴,还坐在石头上,陪父母摆龙门阵。
而我就和白合在青石板上弹掉落下来的小杏子,在院坝里玩游戏,在花园里看花花。我问白合:“你喜欢什么花?”白合还是笑嘻嘻地说“我喜欢水百合!我家屋后长了很多呢,我现在就带你去看!”说完,就拉着我跑到屋后面的山谷里,指着小溪两边的花对我说:“那就是水百合,我最喜欢她!”“我妈妈也喜欢,所以就给我取名叫白合!”我随着她指的方向看见到处都是水百合,真好看!白合跑过去,摘了一朵递给我,一股清香,味道真好!白合看着我说:“小哥哥,你喜欢什么花呀?”
“我也喜欢百合花,但我们那里的百合花与这种百合不大一样,长在山坡上的,热天开花。茎是绿色的,叶子又细又密,花大一些,还要香一些,我家的花园里也有很多!土里的百合可以烧着吃,花可以炕馍馍,很好吃的!”我绘声绘色给白合讲。白合听得很入迷,眼睛盯着我眨也不眨……
不大一会儿,幺舅舅舅如约而至,我竟依依不舍起来。离别,互道再见!白合塞给我了一把糖,然后站在杏子树下看着我们离开,久久没有回去!
外婆家的干碟子似乎也不香了,整天没精打采的,总嚷嚷着要回去。幺舅就打趣地说,小家伙想到白家沟去耍,那里的糖糖要甜些!
终于过完了外婆的生,打道回府。去白家沟有也有六七公里路,也要爬很长的坡,我居然没有让父母背,轻轻松松地来到了白合的家。她似乎知道我要回来,已经站在那棵杏树底下,张望着下山的路!父母依然在大青石板上歇息,蓄积力量,等过了河再走长长的山路。而我则和白合又在院坝里玩起了游戏!她妈妈一边给我们端茶,一边半笑半怨地说,这个死女娃子天天就在这里耍,把路上望倒起,丢了魂儿似的。
好像是第二年的六月间,父母带我去吃外爷的生。这个时候已经非常热了,虽然起得早,走得快,快到白家沟的时候,已经是中午,太阳火辣辣地照着,又热又累,我中暑了!母亲给我刮了痧,父亲背着我继续走路,我昏昏沉沉地在父亲的背上睡着了。
等我醒来,发现自己睡在一张陌生的床上,床上挂着雪白的蚊帐,掉板上整齐地码着衣物。枕头软软的,香香的,一床红被子的角盖在我胸前。我转头看见床边有一张桌子,上面摆着花瓶,里面插了几支百合花。
突然,床边站起来一个人,大声喊:“妈妈,小哥哥醒了!”啊!是小妹妹,我在白合家!我一骨碌爬了起来,跳下了床,感觉头也不疼了,劲也有了,中的暑也消失了。白合拉着我出了门,大人们都坐在阶沿上喝着茶呢!看见我们出来,母亲高兴地说:“看到妹妹,人都精神了!他们又可以在一起玩一会儿了!”
七岁以后,我就到城里读书,每次到外婆外爷家去都是从城里坐车,再也没有经过白家沟,再也没有看见过小妹妹。随着时间的流逝,人慢慢长大,小时候的故事,小时候的人都变成回忆,慢慢地淡忘,慢慢地消失!
小学,初中,高中在不经意间成为过去,高三最后一期如约而至。开学没几天,班主任就带了一个女同学来到班上,向我们介绍:她叫白合,从外地回巴中读书,参加高考。她一头齐肩的短发,浓密而柔顺,标致的脸蛋,笑起来眼睛闪亮亮的很好看。她微微地给大家鞠了个躬,作了简单的自我介绍。同学们都热烈地鼓掌,私下里都惊叹太好看了。我也觉得好看,名字也这么熟悉,而且觉得好面熟,好像在哪里见过——莫非是贾宝玉的痴症犯了!她被安排在了教室的另一边,我侧着能看见!
复习总是忙忙碌碌的,每天都是三点一线,寝室,教室,食堂,偶尔上个厕所。几乎所有的时间都背书,做题!新来的漂亮女同学也投入了紧张的学习,偶尔在食堂打饭,在回寝室的路上遇到,也只是侧身而过,招呼都没有一个——全班都认识她,可她都不认识大家,没时间,也没有机会!
我离家很远,周末是不回家的,母亲会趁到城里来卖菜,把几周的伙食费带来,让我免去舟车劳顿,在学校安静地复习。所以,一到周末,我就一个人在教室里学习。
那是一个星期天的上午,我正在教室里做题,那个叫白合的漂亮女同学走进了教室,向我笑了一下,就径直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看起书来。空空的教室就我们两个人,想说点什么,侧头看她那认真的样子,唉,还是算了!
不知何时,来了两个人在窗外说着什么,我一看,隔壁班的,两个混混——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。他们站在门口,朝着白合喊,妹儿,跟哥哥出去耍一哈儿。白合抬头看了一眼,又埋头继续看书,没有理睬。那混混又喊了几声,见都没有理,就进了教室,来到白合跟前,伸手去拉。白合挣脱了,愤怒地喊了起来:你们要干啥子?混混又抓住白合的两只手,使劲地往外拖,桌子都撞倒了……
白合的叫喊声让我激怒,我大吼一声:你们在爪子?把她放开,滚出去!混混没有理睬我,晓得我是农村学生,胆子小,不敢惹事,继续拉白合。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,冲过去,推搡起两个混混。混混见我动真格了,就威胁我:滚开些,不然弄死你!我已经横下一条心了,继续推他们,他们放开了白合,和我打了起来。我哪里是他们的对手,被打倒在地上,身上不知挨了多少拳头和脚尖。在白合拉一个混混的当头,我爬了起来,操起一个凳子,向混混挥去,嘴里哇哇直叫!混混可能被我的气势吓到,也可能不想把事情惹大,骂骂咧咧地走了!
我们两个都吓呆了,良久,才清醒过来,几乎同时问对方:“你受伤没有?”
我看着她苍白的脸,满脸的泪水,安慰着:“我没有受伤,不怕,他们已经走了!”
她也看着我,从兜里掏出一方手巾说:“还没有受伤,嘴角都流血了!”边说边擦我嘴角的血,“谢谢你,今天要不是你,我就糟了!”
第一次和女生这么接近,淡淡的清香让我心如乱麻,脸火辣辣的,埋下了头不敢正视她!
半晌,我才抖去身上的灰,坐在座位上,她也坐在我的对面。我问她:“今天才星期天,你怎么来这么早?”
白合理了理额头的头发:“我家在农村,比较远,周末就住在城里表姐家。今天,她家有事回老家去了,我闲得没事,就来学校学习,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,多亏有你!”
“不要把这事记在心上,你也没有受伤!对了,你老家是哪里的?”
“我老家在福星”白合轻声地说,露出洁白的牙齿,如石榴籽般晶莹剔透,很是好看。
“啊!”我一个激灵!全身热血沸腾,“你家是不是住在白家沟的那条小河边,你爷爷会开小船儿?”我急切地问到。
“对啊,我是住在白家沟,我爷爷会打渔,会开小船儿!你是?”白合一脸迷惑。
“你不认识我了?你忘了吗?我是那个小男孩,小时候,每年过河,在你家里玩……”我一下子站起来,激动地说!
“你是?啊!你是小哥哥!”白合一下子也从座位上站起来,抓住我的手,“你真的是小哥哥?”脸红扑扑的,眼里是无尽的喜悦,泪水流了出来!
“小哥哥,你为什么以后就没有来过了?这么多年,你到哪里去了?……”
“七岁的时候,我就到城里来读书,就很少到外婆外爷家去了,即使去,也从城里搭车,所以就没有从你家路过了!我以为都不会再看到你了!”
“你呢?你为什么高三最后一期才回来读书参加高考?你在哪里?”我看着百合,真不敢相信老天会如此安排,眼前这么漂亮的姑娘就是我这么多年来心心念念的小妹妹,感谢老天!
白合重新坐在座位上,理了理头发:“我在福星读完小学后,初中就到了上海,因为我爸爸在一家远洋公司上班,我和妈妈就过去到上海的学校读初中和高中,因为我的户口还在巴中,所以只能回来高考。”白合嘟起嘴,“那时候,我年年都在杏子树下等你,可总没有看到你来!”
我原本的成绩排名在全班二十多名,在没有扩招之前,考大学基本无望,内心陷入深度焦虑,一个农村孩子背负全家的希望,跌跌撞撞冲到了高三,可很多题就是做不出来,该背的就是背不进去,懊丧至极。
和白合的重逢,让我充满了喜悦,就像打通了任督二脉,学习像开了挂似的:单词句型不是那么难记,历史政治居然非常有趣,阅读写作也可以下笔如神!学校教室变成我最想待的地方,最期待下晚自习在教室里秉烛夜读。火红的烛光摇曳,半明半暗着白合美丽的脸,长长弯弯的睫毛和着嘴唇轻轻地跳动,那是在记单词,手在本子上沙沙地写着画着,偶尔抬起头来,和我讨论一个似乎很难的题。僵了,就伸一个懒腰。累了,我就打开小录音机,《梁祝》那优美的曲子就缓缓流淌!几次情绪上的反复,白合都会及时发现,安慰我,鼓励我。我们就像两个战士在迎接高考的战斗中,并肩向前,不言失败!三诊成绩出来,我居然进了前十!
生活中,白合也像女朋友一样处处关心我,每次打饭,她都要买一分肉,但她从不吃,把肉全部夹给我,自己只吃里面的素菜。听到我寝室里面有蚊虫,就把自己的蚊帐给我。我睡在浸着淡淡清香的蚊帐里,感觉她就在我身边,再烦闷也能安静地睡去。
周末,我们会到郊外去散散心,我们在大佛寺的河边戏水,在望王山的草坪里看日落,谈理想……
我们成双成对的出入,引起了同学们的好奇,要我分享泡妞秘籍,我总是真诚地说,我和白合从小就耍得好!可他们哪里会信!白合也只是笑笑,从不语!
很快,高考来了,我发挥得很好,可白合却在这个当头生病了,勉强考完了试,成绩可能很不理想!
考试结束的那天傍晚,我们在学校的花园里坐了很久很久,我不敢看她苍白的脸和失落忧郁的眼。我紧紧握住她的手,软软的,凉凉的,没有骨头一样。她说,手无骨,没有福!我打住了她的话,她却无力地摇了摇头,紧闭了双眼,泪珠从眼角流了下来!她偎依在我的肩头,不说一句话,沉沉地睡着,轻轻的鼻息声让我心疼不已。我总感觉她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在等待着她!
一阵山风拂来,阵阵水百合的清香让我清醒,把我从回忆的思绪里拉了回来。那一朵朵百合轻轻摇曳,我似乎看到了白合那苍白的脸,看着我,好像在向我诉说着什么。我漫无目的地走在山谷里,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她家屋后的山梁上,她家就在下面,刚好可以看到她的家和家前面那条小小的河。
我转身准备下山,突然看到旁边有一座坟,坟正对着山下,坟头是由几块条石垒成,简陋朴素,中间镶嵌了一块白色的瓷,上面有字和头像。坟上开满了水百合,一株株,一朵朵,几乎把坟都淹没了。坟前还有好多山百合,密密麻麻一大片,都冒出了青青的芽。
好奇心让我凑近看个明白:爱女白合之墓
啥?我全身一激灵,揉了揉眼睛,没错,是爱女白合之墓!顿时,我如被电击一般头皮发麻,全身无力,心疼得很。不敢相信这是真的,这是怎么回事?怎么会是这样?我瘫坐在坟前,任泪水喷涌!白瓷上白合的像依然是那时的样子:一头齐肩的短发,浓密而柔顺,标致的脸蛋,正笑眯眯闪亮亮地看着我!
白合死了!她死了!几年的别离,怎么就死了?她就在这坟里,和我这么近,又那么远!我就坐在你的面前,可你就不能起来告诉我,你经历了什么?为什么会离世而去?为什么?
我抚摸着白合的像,一阵阵冰凉浸入心肺,心疼,只有心疼!
我摇摇晃晃下山,来到隔她家不远的邻居家,一定要问个明白。
接待我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妇人,我给她说明了来由,她一听说我想知道白合的情况,眼圈一下就红了,急忙把我请进屋里,给我倒了一杯茶,坐在我对面,讲起了白合的事情。
那妇人用纸巾揩了泪水,说道:“白合是我侄女,我大哥的女子,我是白合的二婶。多好的一个娃娃,可惜老天不睁眼,就这么早早地就走了!丧德啊!可惜了!”
“白合的爸爸常年在上海工作,她和她妈妈,爷爷一直在老家,就是前面那座房子。她小学就在我们福星念书,初中就到上海去了,她到上海一边读书,一边看病。她从小就得了病,身体一直不好,心想上海的医疗条件好,但还是没有看好她的病。”
“九六年,她回巴中参加了高考,本来她的成绩很好,不巧的是高考期间她的病又犯了,影响了成绩,没有考起大学,一呕气,病情就加重了!回到上海,继续治了几年依然不见好转,她就犟着要回老家,不治了!”
“四年前她就在她妈妈的陪伴下回来,捡中药保守治疗,天天都是几大碗汤药,喝得白合又瘦又虚弱,我们看到了都心疼得很!”二婶又扯了一张纸巾,揩去了泪水,“我们都晓得,她的病恐怕是好不了!她妈妈也在我们面前哭得像个泪人似的!”
“白合多坚强的,经常坐在屋角的那棵杏子树下,要么看书,要么痴痴地望着河对岸,一坐就是一半天!”
“白合经常和我们一起到山上去挖山百合,一筐一筐地往家里背,背回来就栽在院坝边上的花园里,房子周围到处都是。翻了年那些百合就开花了,她就在花下面扯草,松土,把那些花伺候得像宝贝一样!”
二婶叹了一口气,继续说:“我们都晓得白合心里有一个结,但她就是不说,只是默默地发呆,默默地种花!”
“到了上前年,白合越来越不行,已经不能下床了,她总是眼睁睁地盯着窗外,任泪水打湿枕头,一动不动的。”
“她给她妈妈说,一定要把她葬在屋后的山梁上,说可以看到自己的家和小河,还要在坟上栽满水百合,坟前栽山百合!”
“前年的三月,白合就去世了!我们按照她的话把她葬在了那个山梁上,周围栽满了水百合和山百合。每年的三月和六月,这条山谷和山梁开满了百合,每当看到花开,我们就想起了白合,就要伤心一回,她妈妈几天之内头发全白了,不忍看到满山的百合,回上海去了。”
听了二婶的叙述,我心如刀割,我知道,百合回老家,在树下痴痴地望,痴痴地等,是在等我啊!我为什么不早两年来,她带着遗憾死,我带着遗憾生。愧疚终生,留憾终生!
原来,早在那年事情就已现端倪。
经约定,看高考成绩那天,白合到我家去耍。
那天,她的身体还是很虚弱,脸色苍白,嘴唇也没有一丝血色。我们坐在我房前松树林的一块大石头上,她偎依在我的怀里,头靠在我的胸前,指着远方的巴河说:“那河里的水一直要流到上海,再也回不来了。我也要到上海,可能也不得回来了!你会想我吗?”
“我肯定会想你的,天天都想你,等我大学毕业就去找你,你要好好的!”我闻着白合的发香,深情地说,“你要等我!”
“我现在就心疼了,你呢?”白合抬起头望着我,慢慢地闭上了眼睛,她的唇在等我!我紧紧地抱着她,只听得到心跳和风吹过松林的声音!
我看到一滴泪又从白合的眼角滑落!
离别的车站,我追着车跑了很远很远,只以为是长久的分别,没想到是诀别!生死诀别!
我向二婶求了一柱香,插在了白合的坟前,心已伤,身亦累,依在坟前睡着了。
在梦里,我和白合都化成了白色的蝴蝶,在百合花的世界里飞着,飞着——
十年过去了,我从白合坟上带回的小百合已经长大,也开出了美丽的花,一如白合般纯洁柔美。抚摸着百合柔嫩的花瓣,深吸着百合沁心的香味,想起了那首叫《丁香花》的歌。让我把这首歌改成《百合花》吧!作为对白合最深的思念!
以此文致失去的青春,失去的人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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